出差，从泸州去成都。司机魏师傅是泸州本地人，精瘦，一对眼睛瞪得很大。我和他一路上扯了些家常。

魏师傅74年生人，在成都上的学，全国各地工作了8年。2008年经人介绍，认识了比自己小十岁的太太，成了家后就一起回了泸州。在沱江边买了套二居室房子，4800一平米，离父母家近。儿子三岁，老人还可以帮忙带带。

“我一个朋友在青岛做生意，叫我去给他帮忙，5000块一个月，我也没去。”出发前吃午饭，他带我找了一个当地馆子，点了一盆姜椒鸭。

我说，五千块一个月不是挺好？

他说这里也能挣到，公司给三千来块，自己跑点润滑油的生意，一个月五六千问题不大。

我问五六千是税前税后？他说私人企业，“没有税”，净收入。只是不给上五金。

“一定要搞点副业，不然怎么行呢？”

魏师傅20岁出头参加工作，在国企里面做业务员。他脑子活络，也学过一点营销，工厂让他管几个人。国企有空子可钻，出厂的板材，他在等级上做点手脚，少盖一个章，一车货倒手就可以赚两千多，那还是1998年的事情。

“那时候挎包里面装了几万的公款，当然也有几千是自己的。去重庆朝天门顶楼旋转餐厅去吃早饭，点牛排。那时候没吃过嘛，我就叫服务员弄七成熟。”他哈哈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

“还点了瓶酒。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人头马，就看到上面一个圆的瓶子，我就说要那个耍标枪的。一问三百八，我就叫她拿一瓶。喝不掉的，也就扔在那边。”

我问380块的酒，点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楞一下？当时他一月正式收入才900多。

他说没有，掏钱就买了。年轻赚了点钱，喜欢享受。“那时候回泸州，带几个小兄弟到迪吧耍，当时谁见过信用卡？一刷一个晚上几千块。”

听说我是上海人，魏师傅说他2002年去过一次，当时兜里就揣了3800块钱。

“看东方明珠，大世界。那时候磁悬浮就150块钱一张票了啊，我也坐了。一个国庆过完，兜里面还剩下几百块，再坐火车一路回重庆。”

魏师傅谈起这些，像是回首一段光辉岁月。2002年去了上海之后，做军工的国有企业就倒闭了。他换了几个工作，做过实木门销售，给老板催过款，现在回到泸州的私人公司里开车，接待些当地企业带来的客人。听说我们和泸州老窖合办了个活动，直说一千多的“国窖1573”太贵，200块的特曲喝喝也不错。

鸭子吃完上路。魏师傅09年才学的车，自己也刚买了辆小别克，1.6的排量。我看他喜欢车，高速路上遇到好车，他总要多看几眼，念叨捷豹是好车，凯美瑞是畅销车型，经过Mini Cooper的经销店，他也要把Mini Cooper念几遍。

前几天，魏师傅载了几位歌星去云南镇雄县开演唱会。他掏出手机问我想不想看和蒋大为的合影。

夜里照的，蒋大为的脸看不太清楚，闪光灯把魏师傅照得像个小学生。

“能跟蒋大为拍一张照片不容易的，旁边武警还有警察都羡慕我。连他们记者都进不来。”

快到成都的时候，魏师傅问了问我的收入，还有北京租房的行情。听罢多少有点意外，但他不愿表示吃惊，说，那你说，一个家庭，在泸州挣八九千跟北京挣一万五差不多？

我还是想客气一下，说，北京还得扣税，纳金，那还是泸州的八九千比较多。

魏师傅第一次叹了口气：现在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小舅子好。金沙江那边搞工程，淹了他们那边的地，赔了三十多万。回老家，十万买房，十万装修，十万买车，那日子过得舒服。

我原想告诉他京沪拆迁，没有几百万已经挪不走一户人家，想想算了。

下车前我问他，如果青岛的朋友给你一月八千，你去不去？

他想了想，笑笑：再多一点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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