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人认为“众神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在他们看来，要想毁灭一个人，最有把握的方式是让他（或她）获得成功、权力、富足和名望。过度的成功会导致自信心过度膨胀，继而不可避免地让他们铸成大错，一败涂地。希腊人称之为“傲慢自大”(Hubris)。

两千多年后，金砖国家粉墨登场：这些原本贫穷的国家，所取得的经济和地缘政治方面的成就和影响力（以及骄傲自大的情绪）正迅速增强。不只是这些国家，据汇丰(HSBC)估计，如果当前的趋势持续下去，到2050年，全球前100个最大的经济体中，除了金砖国家和美国、德国和日本等传统强国外，还会包括菲律宾（第16大经济体）、秘鲁、孟加拉和哥伦比亚。当然，一个关键的前提是“如果当前的趋势持续下去”。

在达沃斯召开的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会议上，这一点值得一提。在出席过许多年的此类会议后，我开始对骄傲自大情绪的存在、以及这种情绪的力量深信不疑。不知是众神使然还是人性使然，成功和失败经常会难分难解地联系在一起，而达沃斯会议为观察这种现象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实验室。

我清晰地记得20世纪90年代中期墨西哥政府主办的一次会议，那是达沃斯最志得意满的盛会之一。会议的东道主和明星人物是时任墨西哥总统卡洛斯•萨利纳斯•德•戈塔里(Carlos Salinas de Gortari)，然而没过多久，墨西哥（及其总统）就深陷困境。我还记得肯尼思•莱(Kenneth Lay)面对仿佛着了魔的听众侃侃而谈，解释他那种在2000年获得了1000亿美元收益的商业模式代表着未来。之后不久，他的安然公司(Enron)就宣告破产。如果肯尼思•莱仍然在世，现在肯定会和若干位前同事一起在监狱服刑。我还目睹过阿根廷总统卡洛斯•梅内姆(Carlos Menem)在该国遭遇危机前，讲述阿根廷的种种奇迹；听过向收入微不足道、丝毫没有盈利的互联网企业莫名其妙地投入巨资的大亨们意气风发的讲话。“旧经济”巨擘时代华纳(Time Warner)与“新经济”企业美国在线(AOL)之间一度受到追捧的合并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其结果是灾难性的。

另一位曾在达沃斯光彩夺目的明星，是让-马利•梅西耶(Jean-Marie Messier)。他曾试图将经营水务和垃圾回收的公用事业企业通用水务公司(Compagnie Générale des Eaux)转变成媒体巨头维旺迪环球(Vivendi Universal)。他把自传的名字定为《J6M.com》，用法语读起来像是“我让-马利•梅西耶是世界的主人”。在2002年世界经济论坛纽约峰会上，我看到他用华丽的多媒体演示介绍自己的公司。但几个月后，维旺迪环球宣布了法国企业史上最大规模的亏损，梅西耶被解雇。此后我再也没有在达沃斯见到过他。

我还曾在亚洲经济危机爆发前参加过泰国、印尼、马来西亚和韩国财政部长的说明会，但由于危机的缘故，他们很快就从最受追捧的演讲嘉宾名单上消失了。这种迅速崛起、又戏剧性衰落的案例，在达沃斯出现过太多太多。

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参加达沃斯会议的人都狂热地追逐成功。从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到埃利•威斯(Elie Wiese)，还有在癌症、大脑和遗传学领域研究前沿知识的学者，冒着生命危险对抗独裁者、保护无辜者的活动人士，这些成功但不傲慢、值得钦佩的人很容易找到。然而明显骄傲自大的人物也同样比比皆是。

这些跟金砖国家、以及其它受追捧的贫穷国家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或许你能够想象得到。最近我在达沃斯与来自土耳其、巴西、印度、印尼、俄罗斯和中国的与会者交谈时，许多陨落的明星曾暴露过的自傲症状已难掩住。而这座瑞士山间小镇的走廊里，已经没有了那些陨落明星的身影。众神是否正在谋划，把这些新的傲慢角色打回原形？这些新兴国家的前景会不会就是崩溃？而本文是否会成为今年在阿尔卑斯山麓举行的会议上发出的最重要的警告？

注：作者是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Carnegie Endowment)国际经济问题高级研究员。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