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那辆丰田陆地巡洋舰上下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踩在了一片碎玻璃上。四下环顾,我只能说是一望无际的白色,那种超现实的感觉,就好像是到了月球上。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或许是这个星球上最接近永恒虚无的地方;从古印加时代到今天,人类文明对这一片无穷无尽的白色空间几乎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大约占地4000平方英里,海拔3650米,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Salar de Uyuni)是世界上最大的盐滩。这里一直都是背包客们的热门旅行目的地,他们住在盐沼周边的那些设施简陋的旅馆里,然后到盐沼里来个一日游。不过现在,旅行者们还能深入这迷人的虚无世界中心,在一辆擦得锃亮的清风房车(Airstream)中露营。
这一行程的创办者是达利斯•摩根(Darius Morgan),一位当地的旅行社和旅店老板,他从美国进口了三辆25英尺长的清风房车,游客们便能躲在这一方奢华的小空间里观赏那奇异的自然景观了。“现在你可以花钱买个清净——你会觉得整个时空都是你一个人的。”上个月初当我从拉巴斯(La Paz)飞过去成为他的首位客人时,他就这么跟我说道。
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降落在一条新建成的跑道上,位于默默无闻的乌尤尼小镇外围。一位司机、一位导游,以及一辆陆地巡洋舰已经在等着我了。汽车飞快地穿过Colchani小镇那一排排土坯房,那里住在许多在盐沼里工作的采盐工人。地质考察发现,盐沼里的盐深达120米,大约一百亿吨,而每年的开采量约为25000吨。
我们的汽车开到了盐田之上——平坦,但分裂为无数个天然形成的六边形。它的外形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天气干燥的时候,它的表面上看上像是雪或者冰,并且到了晚上还会反射出幽幽的月光;而气候湿润之时,它看上去就像一面无边际的巨大镜子,又或是白雪覆盖的山顶。
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们抵达本次行程的第一站仙人掌岛(Incahuasi),这是火山爆发的遗迹,如今看上去就像是这片盐海里升起的一座石头小岛,位于Colchani以西45英里。盐沼大约是三万年前由于一个巨大的史前湖泊明清湖(Lago Minchin)干涸而形成,因此在仙人掌岛上的岩石里,还依稀可见贝壳和珊瑚的痕迹。岩石坡上点缀着千年仙人掌,当我跟着向导伊万•布兰科(Iván Blanco)爬上去时,由于空气稀薄而气喘吁吁。从最高点——比盐海的“海平面”大约高100米的地方望出去,那景致相当震撼。“往四周看看。”布兰科说,“我敢说这里是整个地球上最大面积的处女地。”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然而仙人掌岛是绝大部分盐沼旅行的停靠站,挤满了一日游的旅客,因此我们还要向荒野深入继续前进。我们又向北行驶了一个小时,在那里,摩根和他的清风房车正在等着我们。
“这是盐沼里最孤寂的地方——而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摩根说道,那时我们正坐在盐沼中央的一顶遮阳伞下,心满意足地享用汁水十足的烤美洲驼肉,配以来自南部塔里哈地区(Tarija)的地道玻利维亚红酒。
车厢可以睡两人(还可以为第三位旅行者配一张沙发床),并配有我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的东西:马桶、洗漱用品、带有热水的淋浴、暖气、一张铺有电热毯的温暖大床、一个iPod底座和一个琳琅满目的迷你吧台。它被挂在一辆四驱车头后面(可以选择一辆车,如果是一群朋友的话,另外两辆清风房车也可以一起出动)。其后还拖有一个小小的“泪珠”车厢,用于安置厨房和其他一些必需品,在晚餐之后便会撤走。可爱的厨师、司机还有向导就住在盐沼边最近的村子里,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客人们可以通过无线电和卫星电话与他们联系。
第二天早上,我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就目睹了从未见过的橘色晨光穿破那美妙的地平线。过了一小会儿,那位永远彬彬有礼的厨师艾萨克•柯斯贝(Isaac Quispe)便带着鲜榨橙汁、凤梨汁、甜木瓜以及咖啡来敲我的房门了,所有的这些食材都产自玻利维亚西部的亚马逊流域。他很快离开,走前嘱咐我:“我们的概念就是要让旅行者享受独处,所以您在这里可以用任何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好,享受您的旅行吧,打扰了。”
除了体验静寂之外,你还可以有别的乐子。有一辆交通工具会让你在这里的探险变得更容易一些——骑自行车或者徒步穿越这片荒芜的盐滩区域,拜访当地部落,又或者攀登盐沼边上的火山。
之后,我们开往北部,拜访了耸立在盐滩另一头的死火山苏奴帕(Thunupa)脚下的小村落Jirira和Coqueza。
“对于我们来说,这片盐滩是神圣的。”一位戴着圆顶礼帽,穿着褶皱衬衫的艾马拉族的长者卢佩太太(Doña Lupe)这么说道,她在Jirira经营着一个简朴但不失舒适的小旅馆,这幢有着18个房间的建筑由盐砖建成。“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到这里来感受和体验。”我们在荒凉的街道上边走边看,殖民时期的教堂和藜麦种植园让我们赞叹不已,然后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攀爬有着800年历史的红色岩石建成的艾马拉堡垒,探访印加古墓,还跟保存完好的木乃伊们打了个招呼。时常有去往盐沼歇脚的粉色火烈鸟、美洲驼、羊驼还有小羊驼与我们擦身而过。
那是我在盐沼度过的第二个晚上,在烛光映照下,我们就着红色的落日喝起酒来。通过望远镜,在南半球古老的夜空能看到土星那漂亮的黄色光环。我突然意识到我一开始其实犯了个错误:所谓的“虚无”,实则丰富至极。
安德烈•斯奇巴尼(Andres Schipani)是《金融时报》驻安第斯山脉特约记者。
译者/琳子